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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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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手握金手指心不慌, 但其餘人等不知道啊!

旁觀諸人所看到、聽到、了解到的,全是皇後娘娘的英勇無畏、果斷決絕與恪盡職守。為保存皇室血脈竭盡全力, 不惜深陷險地。

為江山社稷寧可忤逆聖意, 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萬歲爺強留在了位育宮……

如斯風範,便是太後都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娜仁, 實乃賢後典範也!娶妻如此, 誠乃吾兒之福,天下之福。福臨你, 可莫辜負了她這一份拳拳維護之意”

“趕緊打起精神來, 許多事還等著你操持呢!”

“哀家這就回慈寧宮誦經, 求菩薩保佑小玄燁早日康覆, 保佑皇後無恙, 也保佑咱們大清再不受天花惡疾所困。”

“嗯!”順治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兒子恭送皇額娘。”

“您放心, 皇後一介女流都能如此。兒子便再如何,也不會被她比下去的。景仁宮內交給她,景仁宮外與天下蒼生都交給朕。”

“兒子跟您保證, 這不是痘疹第一次在咱們大清肆虐, 卻絕對是最後一次!!!”

太後:……

一時間就很受不了兒子這浮誇的畫風, 但有信心終究是好事兒。

遂想了想, 還是點頭應承:“好兒子, 皇額娘相信你!當年你汗阿瑪倉促離世, 儲位未決。那般艱難, 咱們娘倆都一步一個腳印地過來了,這一次,必然也不會例外!”

順治重重點頭, 嗯了一聲。

隨即便召見太醫院院首, 部署闔宮上下的消毒任務。又嚴命查痘章京們從嚴從細地查看,絕不再讓痘疹疫情進一步擴大化。

與此同時,牛痘預防法終於取得了成功。

首批試驗的十名死囚悉數種痘成功,只最初微微不適的兩天後,現在一應狀況良好,再無天花之慮。

順治大喜,忙重賞相關人等,又將這一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告天下。

但未免當初西方那荒唐可笑的種了牛痘會長牛角流言事件,特特略去了解說。只說是太醫院群策群力許久,才終於研究出來的良方。

比之明朝甚至宋就有的人痘法,安全有效不說,致死率為零。

這消息一出,就好比萬噸巨石砸進了水面上。

登時激起軒然大波。

若放在平時,常年被天花惡疾困擾,每逢高發季節就得浪費人力物力,忍著離別之苦。送妻子兒女往城外避痘的百官們非得喜極而泣,齊刷刷跪一地,高喊萬歲爺聖明。

大清得此雄主,合該長治久安。可……

可現在景仁宮還封著,皇後娘娘都身陷其中,三阿哥還沒脫離危險。

你這大談新法子,誰能信啊?

嚴重懷疑您為安撫民心故,特意假造了這麽枚定心丸。

直到順治肅容正色:“新法子才將將出來,眾卿不知效果,不敢貿然相信也是有的。為讓新法子順利進行,使大清再無天花之患。朕決定身先士卒,第一個種痘!”

“待成功後,再將之推向全國……”

身,身先士卒?

這等虎狼之詞一出,滿朝文武都給他跪了好麽!

尤其滿蒙大臣,一個個都跟沒了老子娘似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跪求萬歲爺三思,決不可輕舉妄動。若真想試法子使得不使得,又何須您萬金之體?

奴才等來啊!

有一個表忠心的,就有更多跟上的。

雖他們一個個臉色悲壯,眼神決然,都很幾分捐軀赴國難的意思。卻沒有一個退縮,爭先恐後的。

那推搡之間,何嘗不是一顆顆炙熱的忠君愛國之心?

順治欣慰而笑。

要知道,滿人素來懼痘。汗阿瑪當年與明軍交戰時,就有意選痘疹不易發的冬季,待痘疹盛行時休戰。更常遣返軍中未出過痘的將領、兵勇等,使出過痘的做先鋒。

順治五年,京城爆發痘疹。

上到王公將相,下到市井小民。無不關門閉戶,除非必要絕不外出。

為杜絕天花在京中流傳,十四叔甚至命未出過痘之人悉數遷出內城。便如此,也未成功遏制住痘疹傳染。連和碩豫親王多鐸,都喪生在那場天花中!

可想而知當時情況之危急,後果之慘烈。

順治覺得用一句十室九空,傷亡慘重來形容,都毫不為過。

自那以後,天花每有爆發。

民間甚至有養兒方一半,出痘才算全的說法。

如此陰影之下,能有這麽多股肱之臣冒著殞命危險自動請纓。身為人君,順治又怎麽不歡喜雀躍?

但是……

順治笑:“諸位愛卿的忠心朕領了,但朕意已決!種痘事,刻不容緩。今日起,從朕起,就要天花這惡疾在大清漸漸減少,直至絕根!”

“諸卿若有心,便等朕順利種痘後趕緊跟上。咱們君臣同心同德,好生給天下百姓打個樣兒!”

“皇上!”自攝政王,哦不,是成宗多爾袞故去後,朝堂中輩分最高、影響力最大的鄭親王濟爾哈朗顫顫巍巍跪下:“奴才鬥膽,請皇上三思!”

“叔王快快請起,朕……”

“皇上心系黎民,為天下安危故,寧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此等高風亮節,奴才等欽佩,亦無盡歡喜。得遇如此英主,奴才等敢不肝腦塗地,誓死以報陛下隆恩乎?”

“然種痘事,茲事體大。稍不留神,便有感染之危,皇上萬萬不可草率。”

“到底大清定鼎中原不過十餘年,賊軍至今未徹底剿滅。您膝下也只得兩子,其一還正在景仁宮中受惡疾侵襲。二阿哥也未及垂髫……”

一句話,娃娃還小!

不但這個家,整個朝堂天下也承受不了失去您的打擊。

所以萬萬謹慎,絕不可盲動。

鄭親王起了這麽個好頭,餘下的文武百官們趕緊跟著跪下。全員死諫的樣子,明言您不收回成命,我等就不起來。咱跪大清門、跪慈寧門,寧可把自己跪死也絕不讓您冒險。

實在要試那個什麽牛痘也成呢!

已經五十有七的濟爾哈朗就直接擼了袖子,要接過皇帝侄子的C位,爭著當大清第一。

看得順治是暖心又窩心,好半晌才無奈退步,親手將濟爾哈朗扶起。

算是給這場爭執畫上了休止符。

群臣們還以為事情到這兒,也就告一段落了。誰想著堂堂皇帝,居然不按套路出牌呢?

前頭答應得好好的,轉身就借著詢問三阿哥情況為由宣太醫進了位育宮。接著罷朝三日,觀察皇上種痘後反應的通知就到了各家府邸。

滿朝文武差點兒齊齊嚇尿,濟爾哈朗甚至哭出了聲兒。

沖著紫禁城的方向跺腳,一聲聲罵著胡鬧,混賬東西等。嚇得他兒子不得不以下犯上,顫巍巍地堵住了自家老子的嘴:“阿瑪哎,兒子的親阿瑪,這可使不得!”

“橫豎木已成舟,您怎生氣也改不了了。就少說幾句僭越的,多多求神拜佛,保佑萬歲爺無恙吧!”

差點兒被捂閉過氣兒的濟爾哈朗狠狠一腳踹過去,繼而怒罵:“你個龜孫胡唚些啥?皇上乃真龍天子下凡,自有龍氣護體。當,當然無恙!”

如此這般的場景在多家府邸上演,全京城的目光都聚焦在紫禁城。

也才收到的消息的太後:……

手上一個用力,手串的線被拽斷,紫檀念珠劈裏啪啦地掉了一地。

素來最珍愛這串念珠的她卻撿也顧不上撿,匆匆起身就要往位育宮:“冤孽啊,這冤孽,怎就這般大膽?剛研究出來的新法子,就敢這麽冒冒失失地往自己身上懟!他……”

“他就沒想過萬一有個萬一,哀家和這闔宮的老弱婦孺要怎麽辦?”

呸呸呸!

蘇麻連吐了三口口水:“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主子可別亂說,皇上福瑞無邊,定然無驚無險……”

“您放心,皇上怕您惦著。種完痘就著人過來,隔著簾子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的。新法子比漢人用的人痘高明多了,有效又安全。至多身子不適個三兩天,斷不會有生命危險。”

“因此皇上才鬥膽第一個正式種痘,想以此來明告世人它的安全有效。若此舉可行,咱們大清可再也不用怕天花之禍了……”

為使太後安心,蘇麻簡直要磨破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可……

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母親對兒子的擔憂牽掛,又豈是旁人區區幾句勸就能開解的?

可惜為策萬全故,順治雖定時間遣人往慈寧宮處給太後報平安。卻嚴禁太後再往位育宮一步,否則定拿慈寧宮闔宮奴才說話。

氣得太後咬牙:“一個先斬後奏,兩個先斬後奏,這倆犟種真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啊。等這場子過去,可快讓那倆孽障原地洞房,別再禍害別人了!”

“阿嚏!阿嚏!阿嚏!”

娜仁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可把康妃給嚇得,直要伸手摸她額頭:“娘娘,娘娘該不是被過了病氣吧?嗚嗚嗚,都怪妾不爭氣,關鍵時刻屁用不頂。竟直接暈過去遼師,害娘娘您親身赴險,來咱們景仁宮受苦……”

娜仁臉上都一苦,趕緊把帕子塞進她手裏:“別哭,別哭,你可千萬別再哭了。打從醒來,你這眼淚就一直沒停過,都快成流淚泉了!”

“妾……”

“成成成,知道你擔心玄燁,心裏愧疚。愧疚沒照顧好他,沒打理好景仁宮。關鍵時刻還沒撐起場子來,連累本宮下水。若本宮有個三長兩短,你都要無顏茍活了。”

娜仁皺眉,面無表情地搶了康妃的所有臺詞。

噎得她連哭都忘了,只訕訕點頭:“正,正如皇後所言。妾,妾委實不爭氣。”

“好啦!”娜仁橫了她一眼:“不管怎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總結經驗、追究責任什麽的,都是以後的事情。當務之急,我們是要積極應對,群策群力地,把眼前危局給挺過去。”

“是!”康妃福身:“妾,妾聽娘娘的。”

“聽本宮的,你就給本宮打起精神來。少掉點沒用的貓崽兒,拿出你堂堂宮妃該有的氣勢來。該罰的罰,該管的管。整合能整合的所有力量,齊心抗痘!把隔離,消毒與預防都給抓起來。”

再如何半吊子,娜仁也是從信息爆炸的現代過來的。還曾親身經歷過當年那場讓人聞風喪膽的非典,相關經驗怎麽也有一丟丟。

娜仁知道天花可以通過患者的呼吸、咳嗽、打噴嚏等產生的飛沫傳播。和患者共處再狹小、密閉的空間還可以通過空氣傳播。

接觸患者皮損部位、衣物、床上用品等也可以傳播。

遂她進入到景仁宮的那一刻,就下令把口罩手套給蘇了出來。

等順治派人、送東西過來後。

又趕緊把景仁宮中所有未出過花,沒有天花抗體的人都分開隔離。整個景仁宮內外都用酒精、生石灰等反覆消毒。

能在近前伺候的,都是已經出過花,再無感染之慮的。定時給玄燁所在的房間通風,他所有接觸、排洩等物悉數消毒做妥善處理。

相關事情等安排得井井有條,連太醫見了也不由豎起大拇指讚一聲皇後睿智。

思慮極其周詳。

連佟氏都淚中帶笑地道:“多虧了娘娘!十一年那會兒,就是娘娘奮不顧身救了玄燁。這回又是您挺身而出,您,您簡直就是那小子的貴人,再生父母。為他付出的,比妾這個嫡親額娘還要多……”

若不是皇後過了年也才十六,實在過於年輕。

又聖寵不絕,早晚會有屬於自己的皇子皇女。康妃都想直接求改玉牒,將兒子直接給皇後了。不是不愛,是打心眼裏覺得。兒子跟了皇後真能更好、更幸福 。

娜仁皺眉,忍不住爆了句粗:“說得甚屁話?”

“旁人再如何,又豈能頂替父母之愛?你十月懷胎,千辛萬苦將他帶到這個世上,便已經勝過了世間所有。”

“可……”康妃吶吶:“妾好像,也只把他帶到了世上。”

“粗心大意笨手笨腳,繈褓中就差點兒害他被摔死,多虧了娘娘。這番又是……”

“孩子都染上了天花惡疾,妾這當額娘的竟半點未察覺。甚至還覺得他不聽話,非要看雪玩雪才沾染了風寒。嗚嗚嗚,妾,妾誠不稱職!”

娜仁略煩,但還是按捺著性子安慰了句:“認識到不足是好事兒,知錯就改嘛!第一次當父母,誰還不是摸著石頭過河呢?自己精細點兒,再多學學旁人的經驗,結合下小玄燁自己的想法,還愁不成?”

康妃純古人哎!

便不如漢女那般把三從四德刻在骨子裏,講究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那也沒聽過這麽新鮮的育兒觀。

但她素來膽小多思,最是能體察旁人情緒。知道皇後雖頻頻皺眉,不耐煩極了她這動不動就抹淚的壞習慣。卻字字句句真心,都是為了她好。

忙將這一字一句細細記下,恭恭敬敬福身:“妾謝過娘娘良言教導。”

娜仁回之個無妨的微笑,便開口問景仁宮可有小廚房?又在何處?她小有廚藝,擬為小阿哥熬點滋補的湯水,助他早日戰勝病魔。

結果這話一出,直接把康妃嚇跪了:“娘娘不可!玄燁何德何能,豈敢這般勞動您?”

哎!

這該死的封建禮節。

娜仁扶額,心裏小小聲地罵了句。繼而親手扶起了康妃:“區區小事,哪就值當你這樣?本宮冒險而來,就是為照顧玄燁。凡是對他病情有利的,都值當嘗試一二。”

“本宮廚藝好,太後跟皇上都誇獎過。說是尋常菜肴到了本宮手裏,也仿佛藥膳般,對身體大有助益。”

“本宮雖不知是否言過其實,可萬一有用呢?”

事關兒子身體健康,康妃就很能把禮儀規矩置之度外了。不但不繼續阻攔,還變身小助手。說哪怕擇個菜、洗個菜呢,好歹也算她這個做額娘的為兒子做了點甚。

橫豎掌心靈泉方便又隱秘,根本沒有暴露危險。娜仁也就不阻攔她,兩人一同往景仁宮小廚房而去。

孩子還在病中呢,一切辛辣腥發都被禁止。

口味也必須清淡滋養沒有刺激性。

可選擇的面兒就窄。

所以娜仁也沒糾結,只取了幾塊精排、一小段蓮藕,做了個蓮藕排骨湯。又親自和面醒發,捏了幾個惟妙惟肖的動物饅頭。

超簡單的一飯一湯,但架不住娜仁心裏惦記著小玄燁啊!

不但把今日份的十滴靈泉水都用上,還狠狠心,從前頭存的裏面拿出五十滴來。整整六十滴的靈泉水放在這一飯一湯裏,那效果……

嘖!

沒等著出鍋,就見溫柔矜持,最講規矩的康妃眼神往過瞟了又瞟,偷偷咽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

等娜仁盛完自己跟玄燁的量,說剩下的她若不嫌棄就給晚膳添道菜。

就見她狂點頭:“求之不得,哪會嫌棄?”

把矜持什麽的,忘到了九霄雲外。

聽說當日,素來追求纖瘦,吃飯都數著米粒兒來的康妃娘娘第一次放開,把剩下的一海灣湯、六個動物饅頭悉數消滅殆盡。

因此撐著,遛了好久的彎兒。

素來大懶指使小懶,小懶只有幹瞪眼的景仁宮小廚房第一次沒有了階級剝削。一幹人等搶著刷鍋刷碗,最後還是管事的仗著身份與在娘娘跟前的體面搶了差使。

並不小心讓小廚房所有人等旁觀了他小心翼翼往燉湯的砂鍋裏加了點兒水,捧著刷鍋水喝得津津有味的名場面。

自此之後,皇後娘娘不但擅廚,而且廚藝驚人的說法便傳遍了天下。

娜仁使用靈泉水已久,早就習慣了它給食物增味方面化腐朽為神奇的能耐。

自然不會多想。

更沒想到量變引起質變這話還真能成立,並應驗在她這初級靈泉水上。

單單這個味道,就好到犯規。

不但把康妃饞得咽口水,便剛退了點兒燒,正懨懨的小玄燁都眼睛一亮:“皇額娘?好香香啊!給玄燁?”

“當然啊!”娜仁隔著口罩溫柔一笑:“皇額娘親自下廚燉的,玄燁多喝點,身體壯壯的,快點把病病打敗好不好?”

“好!”小玄燁奶聲奶氣地點頭,還握了握自己的小拳頭:“額娘說,玄燁長大會是大清最厲害的巴圖魯。玄燁要多喝湯湯,快點長大,做巴圖魯。”

小家夥結合了順治跟康妃的優點而生,又正是兩三歲正乖萌可愛的時候。

這小動作一出,簡直萌翻全場有沒有?

娜仁都差點兒沒忍住伸出祿山之爪,在他頭頂那撮小呆毛上rua一rua!

還是樸氏接過了她手中托盤:“娘娘就放心交給奴婢吧,您到底未出過痘,便防護再嚴也還有過了病氣的危險。還是趕緊避一避,消消毒。”

不然三阿哥痊愈了,您再一個不慎倒下……

咱們這闔宮奴才也依然討不了好兒!甚至都有可能給萬歲爺心裏埋根釘子,讓他從此厭了咱們三阿哥。

她這心裏的千回百轉娜仁自然不知,只寶貝已經送出。看玄燁這小饞樣兒也不帶不吃的,娜仁也就不待多留。

偏小玄燁緊張臉,奶聲奶氣勸:“皇額娘回吧,玄燁病病,會讓您也病病。玄燁不想,不想皇額娘病病。您,您回吧。等玄燁好了,再給您安安!”

這話一出,哪個還邁得動腿喲?

反正娜仁是被萌神之箭咻地一下子射中,滿心滿眼小玄燁。就惦著他明明怕到要哭,卻努力勸她趕緊回的小樣兒了!

已經準備要走的她,騰騰騰又上前了幾步。

親自盛了湯,坐到小家夥床邊:“好玄燁聽話,皇額娘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你,陪你治好病病。”

“可……”小玄燁歪頭,十分渴望卻忍痛拒絕:“太醫說玄燁病了,會過人!所有離玄燁近的,都會病病。皇額娘還是走吧……”

再次被勸的娜仁勾唇,心裏吃了蜜似的甜:“玄燁不怕!皇額娘身體好著,不會病。”

“真的?”

“真的,比玄燁吃過的榛子還真!”娜仁輕舀了一匙湯:“啊,玄燁張嘴,嘗嘗皇額娘的手藝!”

這把他從夢裏生生饞醒的湯哎!

湊到鼻尖,果然就更香了。比,比他所喝過所有所有的湯都香。

瞬間被蠱惑的玄燁連糾結都忘了,乖乖張嘴,把整匙湯都喝下。香香甜甜,暖暖融融的感覺傳向了四肢百骸。舒服的讓小玄燁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卻知道這幾口湯下肚,自己消失了好幾天的饞蟲又都回來了。

好多好多小饞蟲一起動,條條都在叫囂著想吃,還想吃!

被饞蟲支配的小玄燁笑,露出白生生的小嫩牙:“好好喝哦,玄燁還要!”

“好好好!”娜仁微笑,又舀了一匙湯送到他嘴邊:“喜歡玄燁就多喝點,這樣身體才能壯壯,病病才能更快好。”

小玄燁羞赧一笑:“喜歡皇額娘的湯湯,好喝著。”

被萌娃誇獎的娜仁心花怒放,高興得猶如中了百萬大獎:“玄燁喜歡,皇額娘就沒白忙。來來來,多喝點,明兒皇額娘還給你做。除了太醫吩咐要忌口的,你想吃甚皇額娘都都給做。”

啊嗚一口咬上小饅頭的玄燁樂,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皇額娘做的,玄燁都喜歡!”

說完,還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似的。

小家夥還啊嗚啊嗚幾口,就把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動物饅頭吃了個幹凈。

看得樸氏嘴角直抽抽:“娘娘,小阿哥這……用得會不會太多了些?向日裏小主子們若染了疾,太醫都會讓凈餓幾頓,好生清理腸胃……”

娜仁素愛吃瓜,也沒少看各種奇葩清宮劇。

當然也知道這個奇葩規矩。

並對此嗤之以鼻。

早在她穿來的同年,皇長女風寒,她這個當嫡母的親往探看。因太醫要求小皇女凈餓而大發雷霆,將那太醫罵到狗血淋頭後,又轉身一狀告到了慈寧宮。

言說病中本就體弱,精氣神差。再不給吃飽,什麽銅皮鐵骨才熬得住?

民間有話,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健康之人尚且如此,何況是病患?

太醫喊冤,跟她掉書袋。她就罰人家凈餓,親身體驗。確定知道了凈餓兩三天是個甚滋味了,看還能站著說話不腰疼不?

可別說皇後跋扈、狠辣之語。

這分明是給爾等機會,親身體驗。當年神農都能嘗百草,你們只是餓幾頓、感同身受下又有何不可?本宮還沒讓爾等情景重現,先患病再凈餓呢!

此話一出,太醫院裏從上到下哪個不瑟瑟發抖呢?

當即磕頭認錯,背好那頂學藝不精的大黑鍋。自此,病中不給吃飯,先凈餓一番再說的歪風算是徹底剎住。朝野之間不知道多少患者為此感激涕零,但……

但凡流行過,被奉為真理的,自然也都有其擁躉啊!

很不巧,樸氏就是其中之一。

從小就這麽餓過來的她很信重這個,便懾於皇後權威不敢反駁,也緊緊盯著,深怕皇後多餵小主子一星半點兒。

可豆丁大的人兒,都已經喝了幾匙湯,啃了塊排骨並一個嬰兒拳頭大的饅頭了。

皇後還要給,她就忍不住出聲。

娜仁雖念著玄燁好幾天沒正經用膳,怕猛然吃多了腸胃不適,只肯給點湯喝。

卻也耐著心,又給樸氏科普了一番病中不但要吃,還得吃好的理論。想著自己畢竟身為皇後,是幾位小皇子、小皇女共同的嫡母。

再喜歡玄燁也不好偏向太過,免得一個不慎再害了孩子。除了此番這等大事兒外,平日裏照顧他最多的還得是樸氏等。

樸氏低眉順眼地聽著,良久才屈膝:“原,原來此間竟有如此多說法?”

“奴婢愚鈍,多虧了皇後娘娘提點!”

娜仁只微笑搖頭,給小玄燁擦了手臉。這才轉身回到自己暫住的寢殿,一番消毒、沐浴後,排骨湯已經微涼。

把四美中唯一出過花,得以進來侍奉的綠腰給心疼的喲!

只覺得自家主子簡直是天下間最好最好的嫡母了,幾位皇子皇女給她當庶子女,簡直是八輩子攢下的福分。

希望三阿哥爭點氣,趕緊好起來。千千萬萬的,讓她們娘娘少受些個苦楚。

閉塞在景仁宮,跟外界斷了所有消息的她不知道。京城內外,如她這般虔誠祈禱的,早已經破了數萬計。

所有知情者都在燒香拜佛,祈禱萬歲爺種痘成功。

盼著皇後娘娘無恙,三阿哥趕緊好起來!

那個所謂的牛痘能如皇上所說的一般,真的那麽牛。能真正扼住天花的脖子,使它再不敢肆虐。

一天,兩天,三天!

第四天早朝,曠工了三日的順治神清氣爽地出現在了早朝之上:“經過朕的親身試驗,證明牛痘法確實安全。種痘後,朕只在最初低燒了兩日,手上零星長了幾個痘而已。”

“喝了點藥後,業已經幹枯,相信不日便會痊愈,連疤都不會留一個。稍後只要朕再往景仁宮一行,驗證過後便可知分曉!”

所以……

您是觀察了幾天,瞧著咱們沒被嚇死,打算再來波兒大的麽?

群臣嚎哭,拼死力諫。

可順治這百步都走了,還能讓自己終結在這最後一步上?

果斷不能啊!

所以只一臉嚴肅地揮手:“愛卿們的關切之意朕心領了,但朕意已決,不必再說。散朝後,朕就前往景仁宮,親自照料玄燁。”

“全父子情誼的同時,也親自感受下牛痘的預防效果。若可行,景仁宮解封之日,就是大清全面推廣牛痘之時!!!”

眾人還要苦苦相勸,順治卻已經不耐煩聽了。

嚇得滿朝文武紛紛轉道慈寧宮,懇請太後下令。寧可用非常手段,也務必留下皇上,不能讓他踏進景仁宮半步。

可……

莫說順治已經提前跟太後通過氣了,便沒有。太後也不可能在大是大非上,犯這等糊塗啊!

她兒子可還等著根治天花這等曠世奇功增光添彩,擁有能跟歷代先賢分庭抗禮的資本呢。她這非常手段一出,挑釁的何止是君權?

還親手打破了兒子所有的部署與宏圖啊!

一句話說到底,那千好萬好的牛痘,你們自己都信不著,還想騙百姓種?

不可能的!

唐太宗有言:民水也,君,舟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千千萬萬的民意凝結在一起,便連皇權也敢挑釁一二的。君不見前朝順應起兵,區區花兒乞丐坐了江山。後輩不肖,倒行逆施。以至於好好的皇帝,也只能往煤山上找棵歪脖子樹?

昨晚才與兒子懇談半夜,被各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這會子太後便心疼、便牽掛,也格外堅持著:“眾卿憂心聖體,不敢讓皇帝冒絲毫風險的忠君之心,哀家心中甚慰。正是你們這些股肱之臣一路擁戴,哀家孤兒寡母才能挺過重重艱險,有如今局面。”

“哀家一直欠諸君一句有勞了,多謝與辛苦了!”

說話的同時,太後還微微躬身,行了個環禮。

唬得在場所有人等齊齊跪下:“太後使不得!為人臣者,若上不能為君分憂,下不能為民請命,要吾等何用?”

“是極是極!”

“奴才等只是盡己所能而已,誠當不得太後娘娘如此!”

“臣等慚愧!”

太後微微勾唇:“不不不,這都是眾卿該當的。只……”

“眾愛卿既然已經一路扶持,將皇上從懵懂孩童輔佐成有為君主了。何不追隨他腳步,支持他的決定。等他平安歸來時,就各自做好自己與家人仆從等的工作。第一時間,投入到消滅天花的行動中來呢?”

“須知痘疹雖小,卻流毒甚烈。每一次痘疹肆虐過後,造成的損失都不下於一場征戰……”

得說太後終歸是太後,寥寥數語,就讓形勢瞬間逆轉。

從被眾臣跪求,到她請大家支持兒子的決定:“皇上此舉雖有些過於莽撞,但若可行,卻必然彪炳青史。給咱們大清防治天花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惡疾一除,數十年內人口必然激增。各行各業也必將高速發展,何愁大清不興?”

被求了一臉的濟爾哈朗都哭了:“太後,嫂嫂!這道理哪個不懂?可皇上要面對的是痘疹,無孔不入的痘疹!若一個不慎,後果不堪設想啊!”

“您,你就不考慮下那極有可能發生的萬一麽?”

此一問,問得太後臉上煞白,身子都有些發顫。可良久後,她還是咬牙道了句:“此話哀家也問過皇上,他說不怕!上天有好生之德,當知他此舉是為了天下黎庶。”

“蒼天有眼,定不忍惡疾當道,生靈塗炭。”

濟爾哈朗:……

真TMD滿心崩潰,想給這個好夢還沒醒的女人跪了好麽?

跟他一樣遭不住的,還有娜仁!

辛辛苦苦了好幾天,可算小玄燁燒退了,僅有的幾個痘疹也開始結痂了。太醫診過脈,言說情況大好。用不了幾天,小阿哥就能徹底痊愈。

景仁宮再封閉些日子,就能徹底解封,這場天花危機便能完美落幕。

她這湯湯水水地整治了一大桌子,要替小玄燁好生慶祝一下。結果剛布好了碗筷,順治那廝就突然冒了出來。連個口罩、手套都沒有,就這麽大刺刺地走了進來。

那欠爪子還摸了摸玄燁的腦門兒,湊上去瞧了瞧他那幾個痘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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